(2002-09-26)
今年1月，在紀念“江八點”發表七周年座談會上，錢其琛副總理除釋出“歡迎民進
党廣大成員以适當身份訪問大陸”的善意外，還引人注目地提出了“建立兩岸經濟
合作机制、密切兩岸經濟關系”的觀點。
在海峽兩岸先後加入WTO的背景下，已經進行了二十多年的兩岸經濟貿易交流与
交往，目前已明顯進入了一個新的“机遇与挑戰并存”的時代。面對在WTO中“一國
四席”這一空前絕後的狀況，如何把握机會，迎接新一輪經濟全球化浪潮的到來已
迫在眉睫。形勢呼喚著“兩岸四地”經濟合作新机制的誕生。事實上，以兩岸經濟
一体化為重點，促進“兩岸四地”經濟整合和一体化，乃至華人經濟一体化的思路，
從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以來就從未停止過。進入九十年代，“兩岸四地”和海外華人
學者提出的各种建立“中華經濟區”的构想、概念或名詞，更有數十种之多。經綜
合分析和深入探討，筆者認為，“南中國自由貿易區”是目前建立兩岸經濟合作机
制一個可行的构想。
南中國自由貿易區的總体构想
（一）“南中國自由貿易區”的范圍和性質。
构思中的“南中國自由貿易區”（SCFTA）包括廣東、福建、台灣、香港和澳門，
是中國經濟圈中地域相鄰、親緣最近、經濟聯系最緊密的地區。她將是一個類似北
美自由貿易區（NAFTA）的封閉型區域經濟組織，即對內相互取消關稅和其它貿易限
制，對外仍各自保留貿易政策獨立的經貿机制；同時她也應是一個新型的自由貿易
區，即從傳統自由貿易區的關稅減讓、產品貿易擴大到經濟技術合作、行業開放、
投資咨詢和服務貿易領域。
（二）消除貿易障礙，實現區內直接雙向“三通”。
直接、雙向“三通”是實現貿易自由化的最基本的必要條件，也是海峽兩岸人
民多年的心愿。自由貿易區首先要以地方對地方、行業對行業、協會對協會、公司
對公司的民間形式進行協商，盡早實現台灣与福建、廣東之間的直接、雙向“三通”，
進而實現台灣与大陸之間的全面直接、雙向“三通”。
（三）實現貨物貿易的共同普惠關稅。
在自由貿易區內選定共同產品類別，采用大幅度降低的共同關稅稅率；具体确
定減少或逐步取消關稅稅率的程序和時間表，如可在五至十年內逐步將關稅全面降
低至0％－5％；所有各方不再引入和制定新的貿易壁壘，進而達成設立自由貿易區
的目標，即廣東、福建、台灣、香港、澳門五地將在區域內彼此間實施共同普惠關
稅，但對非區內的其它WTO成員關稅則仍由各地自行決定。
（四）原產地原則共識。
為使區內成員較非成員地區享有較多貿易优惠或較低關稅，應參照東盟自由貿
易區和阿拉伯自由貿易區的做法，在上述關稅普惠貿易安排的基礎上，達成“南中
國自由貿易區原產地規則”的共識。規定在關稅普惠貿易協議下，區內成員自另一
成員直接進口自由貿易區成員產制成份比率不低於40％的產品，經出口成員主管机
關核發產地證明者，可享有优惠關稅。在原產地規定之限制下，各地既保障了區內
各方的經濟利益，又可吸引更多外商前來投資。
（五）加強產業互補与產業合作。
從比較优勢和相對优勢來分析，廣東、福建、台灣、香港和澳門各有所長，又
各有所短。例如：相對來說，廣東、福建勞動力成本低廉，人才資源丰富；香港旅
游、信息、金融等服務行業水平位於世界前列，法律体系完備；台灣電子產業和農
業比較發達，市場經濟經驗丰富，資本比較雄厚，但勞動力相對不足；澳門以旅游
博彩業為主要經濟支柱，服務業開放早，但行業單一、規模小，且依賴大陸和香港
投資。各地處於不同的發展水平上，經濟垂直分工或協作性顯著，經濟与貿易互補
性強。自由貿易區的建立將為各地的產業互補与產業合作拓展更大的空間。
（六）推動以旅游、金融、保險為主的服務業自由化進程。
在WTO服務業貿易總協議（GATS）基礎上，廣東、福建、台灣、香港和澳門可積
极尋求加強彼此間在服務業領域的合作，消除服務業貿易限制，以及擴大服務業自
由化的深度和廣度。主要開放領域可包括三個層面：會計、財政、法律等中介服務；
金融、保險、證券期貨業、電信等領域；旅游業、零售業等傳統第三產業。
建立南中國自由貿易區的迫切性
（一）全球經濟一体化是大勢所趨。
全球一体化是世界經濟發展的一大趨勢。目前全球已有240個自由貿易協議，在
WTO的142名成員中，形成了135個區域經濟組織。雖然海峽兩岸存在諸多貿易限制，
甚至至今仍未直接“三通”，然而二十多年來兩岸經貿合作与交流卻一直保持著發
展的勢頭。兩岸貿易總額由1979年的7,700万美元，上升到去年的323.4億美元，增
長419倍。目前台灣已成為大陸的第四大貿易伙伴和第二大進口市場；而大陸則是台
灣第三大貿易伙伴、第一大出口市場、第四大進口市場和最大的貿易順差來源地。
在雙邊貿易迅猛發展的同時，台灣產品造基地也迅速向大陸遷移。自1979年累計至
去年底，台灣商人在大陸設厂 4万多家，對大陸實際投資金額達295.6億美元，1997年
前一直是大陸外來投資的第二名。不管台灣某些政客愿不愿意，兩岸的經濟已經逐
步走向一体化。
（二）周邊區域經濟合作進程加速的壓力。
在經濟全球化進程中，區域經濟一体化越來越成為一种突出的趨勢和現象。一
方面，已存在的歐盟、北美自由貿易區，目前是世界上最具實力的地區，而且還在
隨著經濟發展不斷拓展其范圍。另一方面，許多新的區域一体化組織正在孕育或已
現雛形。在周邊地區，1992年1月東盟十國簽署設立“東盟自由貿易區”（AFTA）協
議，計划在2008年前成立東盟自由貿易區，到2018年區內成員的所有商品關稅降為
零；去年11月中國与東盟領導人達成在未來十年內建立中國—東盟（“10＋1”）自
由貿易區的共識；此外，還有東盟＋中日韓（“10＋3”）自由貿易區，東盟与澳大
利亞、新西蘭自由貿易區，日本、韓國自由貿易區和東北亞（中日韓）自由貿易區
等等。
值得注意的是，這些區域性經濟合作組織都沒有將台灣、香港和澳門包括在內。
所以，台、港、澳如果不想失去在大陸這一世界最大市場的競爭力，就必須抓緊時
間，赶在主要競爭對手東盟与大陸建立自由貿易區（甚至東盟形成自由貿易區）之
前，利用地緣和親緣的關系，与廣東、福建建立緊密的經濟合作机制。
（三）全球化浪潮中自我保護的需要。
以往台灣、香港和澳門商人在大陸投資均享受特別优惠，其投資得到保護的同
時，也享受了各种超國民待遇。加入WTO後，北京要么取消或修改這些优惠政策，要
么給予其它國家投資者相同的待遇，這無形中將減弱港澳台資企業在大陸市場的某
些競爭优勢。所以，要維持這种优勢，就必須在WTO的框架下建立符合國際游戲規則
的區域經濟合作机制。如東盟十國一樣，以共同普惠關稅和原產地規定建立起符合
WTO要求的貿易保護壁壘。
（四）台灣走出經濟困境的唯一出路。
大陸已成為“世界工厂”，而兩岸未直航，使得跨國企業在台灣的亞太營運中
心紛紛外移，以減低成本。加上各國加速推動簽署雙邊自由貿易協議，使台灣面臨
競爭壓力，內外交迫，台灣有逐漸邊緣化的危机。過去台灣經濟主要隨著美國、日
本、歐州的經濟起伏變化，但現在受大陸經濟的影響卻日益明顯。此外，台灣只有
与大陸龐大的市場相結合，才能培育出与世界名牌相抗衡的華人名牌。最近香港華
潤集團有意收購台灣東帝士集團位於高雄的摩天大樓“八五國際廣場”一事，也證
明大陸資金的流入是台灣經濟复蘇的強心針。
令人值得關注的是，美國、日本雖然積极慫恿和支持台灣在政治和軍事上与大
陸對抗，但他們自已近兩年卻大量投資大陸，搶灘卡位，投資金額已遠超台灣，台
灣不能再受人擺布，坐失良机，被進一步邊緣化了。
台灣某些人士幻想將兩岸經貿問題推向國際多邊協商，這是完全不切實際的。
兩岸雖同為WTO成員，但兩岸的問題仍然是一個國家內部的事情。建立多贏的自由貿
易區區域經濟合作机制，才是唯一切實可行的方法。
建立南中國自由貿易區的可行性
（一）粵閩台港澳經濟息息相關。
截至去年底，廣東共引進台資企業14,000多家，協議吸收台資222億美元，實際
利用台資超過110億美元，分別占內地引進台資總額的四分之一以上。去年，粵台之
間貿易額達170多億美元，占兩岸貿易總額50％以上。目前，常住廣東的台籍商人、
技術管理人員及其家屬達10万人以上。廣東現有的台資企業已形成行業群体和產業
鏈，配套能力強，經濟效益明顯，進入收獲期的台資企業90％以上盈利。台商目前
對廣東的投資進一步向電子信息、通訊、生態農業等產業傾斜，同時，金融、證券、
保險等服務貿易行業也成為台資關注的新投資熱點。
福建与台灣僅一水之隔，語言相通、習俗相近、血緣相親，閩台關系源遠流長，
80％的台胞祖籍在福建，福建在對台方面有獨特的區位优勢。目前福建机械裝備業、
石油化工業、電子信息業三大主導產業的龍頭都是台資企業，另外傳統的輕工、紡
織、食品等行業也都有台資參与，目前福建已有6,000多家台資企業，此外，北京已
把兩個對台農業綜合試驗區放在福建，目前福建已有1,300多家台資企業的農業項目。
福建將來應成為對台的商貿合作基地、台資制造業和加工業的基地、對台農業合作
的基地以及旅游休閒的基地。
至於粵港澳及台港的經濟聯系就更加密切了。香港在大陸的投資占大陸外來資
金總額近六成（其中大部分在廣東地區）。台灣与香港的經貿聯系歷史悠久且十分
緊密。
（二）規模适度、操作性強。
相對於建立包括大陸、台灣、香港、澳門所有地區在內的“中國自由貿易區”
的构想，“南中國自由貿易區”更加切合實際情況。第一，大陸幅員遼闊，東西南
北經濟差距較大，連各省、市、自治區之間的經濟政策也有所不同，如建立包含大
陸所有地區在內的自由貿易區，難度較大。第二，廣東、福建兩省与台港澳相鄰，
經濟聯系密切。第三，廣東、福建是最早實施改革開放的省份，發展速度相對較快，
和內地省份相比，与台港澳發展水平較為接近。尤其是廣東在改革開放中先行一步，
如今已具丰富的市場經濟經驗。第四，目前，港澳地區已是自由貿易區，台灣的開
放程度也很高。廣東現正研究粵港澳自由貿易區的設想。第五，福建已有“小三通”
和兩岸“試點直航”的經驗。
（三）台灣對大陸的依存度日益增高。
据台灣“經濟部國貿局”統計，1991年台灣對大陸市場的依存度僅9.1％；1996年
升至16.5％；去年台灣出口至大陸的產品金額占總出口比例由前年的17.6％升至19.6％，
即台灣五分之一的出口市場是在大陸。目前，台灣已是全球對大陸市場依存度最高
的地區。同時，台灣對大陸出口連年高增長，令台灣貨品在大陸市場的占有率僅次
於日本。台灣產制的人造纖維絲、塑料制品在大陸市場的占有率均高居第一；電机
設備、机械用具、有机化學產品、人造纖維棉、生皮皮革在大陸市場的占有率也都
逾一成。
（四）兩岸“三通”已有一定基礎。
自1997年4月19日，以廈門輪船總公司所屬“盛達輪”首次從廈門直航高雄為標
志的兩岸“試點直航”正式激活以來，截至今年2月底，兩岸試點直航船舶共完成了
7,587個航次，運輸標准集裝箱176万多個。“試點直航”打破了兩岸近五十年無商
船往來的隔絕狀態，為海上全面、直接“三通”在業務和技術層面上積累了經驗。
2001年1月2日，金門縣政府所屬“吾江”、“太武”兩艘客輪分別由金門料羅
港前往廈門，激活金門至廈門、馬祖至福州的兩岸直接“小三通”。据不完全統計，
目前廈、金民間直航往來的人數已逾1,300多人次、80餘批次，有三分之一以上的金
門居民通過直航造訪廈門。
目前存在的主要問題
（一）是否認同“一中”原則是關鍵所在。
目前，建立兩岸經濟合作机制，首先要實現兩岸的直接、雙向“三通”，沒有
“三通”，根本談不上建立自由貿易區的事情。而實現“三通”最關鍵的問題就是
認同“一中”原則。然而，民進党執政兩年來，一直回避“一中”原則，否認“九
二共識”，使兩岸經貿關系裹足不前。所以，目前要在兩岸經貿關系上有所突破，
就必須在“一中”認同問題上有所突破。
（二）突破目前困局的對策。
第一，將由粵閩台港澳組成的“南中國自由貿易區”定位為同一國家內的區域
經濟合作組織。撇除其它政治因素，集中商討經濟合作問題。
第二，采取民間授權、地方對地方的方式建立粵閩台港澳五地的協商机制。
第三，粵台、閩台關系可由北京特別授權廣東、福建兩省，采用目前台港和台
澳的模式處理，避免北京与台北直接接触所帶來的政治問題。
建立南中國自由貿易區的策略与步驟
（一）循序漸進、分步進行。
因粵閩台港澳五地情況各有不同，從現實情況出發，构建的“南中國自由貿易
區”可分步驟實施：
第一，建立台灣、香港、澳門自由貿易區；
第二，建立廣東、福建、香港、澳門自由貿易區；
第三，建立廣東、福建、台灣、香港、澳門自由貿易區；
第四，建立多邊貿易戰略。在促進建立“南中國自由貿易區”的同時，也積极
參与和推動本區域或更大區域的貿易自由化，例如將自由貿易區逐步往大陸其它省、
市、自治區擴展；加強与東盟各國的貿易關系，配合2010年前建立東盟—中國自由
貿易區的進程。
（二）先易後難、以點帶面。
在相關內容上，可采取适當的靈活性，按照先易後難的原則，制定詳細的時間
表和運作規程。
第一階段，首先選擇一些优先合作領域，如開放旅游業，促進旅游領域合作；
促進人力資源開發和信息服務業的開放与合作。
第二階段，選擇某些行業如各地具有良好合作基礎的信息科技產業進行關稅減
免，簽訂雙方互惠的投資協議，以及對外資的共同規則。取消各地之間對這類進出
口的關稅和配額限制，實現在兩地市場的自由流通。
第三階段，根据實際需要將第二階段試點措施逐漸擴大到其它產業，最終完成
整体的關稅減免。同時，大幅度取消各類非關稅壁壘，推進商品、服務貿易自由化，
以及資本、技術的自由投資等。
第四階段，實現在金融、保險、會計、證券等服務業領域的全面開放以及農業
的全面合作。
（三）實施時間表。
在具体實施的時間上，可考慮今年底激活多邊談判；到2003年前後，即在東盟
自由貿易區成立前後，建立廣東、福建、香港、澳門自由貿易區和台灣、香港、澳
門自由貿易區；到2005年前後建立包括廣東、福建、香港、澳門和台灣在內的“南
中國自由貿易區”。
結語
目前，建立區域性的自由貿易區已成為順應世界經濟區域化的一個大趨勢。兩
岸先後加入WTO，大陸、台灣、香港和澳門都面臨著巨大的發展机遇，也將接受相當
程度的挑戰，面對共同的机遇与挑戰，兩岸同胞理應甘苦共嘗，相互扶持。筆者构
思的“南中國自由貿易區”是一個在同一國家內的區域經濟合作組織，她有利於抗
拒外來競爭，也有助於克服台港澳經濟的脆弱性。我們希望海峽兩岸領導人放開胸
怀、高瞻遠矚，不以政治分歧去影響、干扰兩岸經濟合作，消除一切人為障礙，盡
早激活自由貿易區談判，則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當然，鑒於兩岸關系的特殊現實，
兩岸間的任何合作，都有其重要的政治意義。我們更加希望“以經濟促政治”，從
經濟一体化走向政治一体化，早日實現兩岸的和平統一。
(作者系加拿大中國統一促進會會長，南中國戰略研究所理事長，中國和平統一
促進會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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